盲人高等教育的行与思:温度、难度与出路

导读 华夏时报(www.chinatimes.net.cn)记者 周南 文梅 北京报道2022年10月15日,正值第39个国际盲人节。盲人梁江波已经在清华大学社会工作...

华夏时报(www.chinatimes.net.cn)记者 周南 文梅 北京报道

2022年10月15日,正值第39个国际盲人节。盲人梁江波已经在清华大学社会工作专业就读硕士研究生一月有余。无独有偶,同为盲人的黄莺也为自己的梦想前行,正在武汉理工大学管理科学与工程专业攻读博士。

近年来,随着我国将残疾人事业纳入国家经济社会发展总体规划和国家人权行动计划,残疾人权益保障的体制机制不断完善,残疾人社会保障制度和服务体系不断健全,盲人教育也持续发展,越来越多的视力障碍学生通过单招单考或普通高考的方式走进大学。

在中国盲人协会主席李庆忠看来,对于盲人群体而言,教育是根本,而高等教育更是其中的重要一环,他表示:“提高盲人群体的生活质量和社会参与水平,根本在教育。我们要不断提高盲人群体的受教育水平,不断提升受教育质量,不断拓宽受教育的选择机会,尤其是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

温度,从盲文试卷说起

“除了看不见,我什么都能做!”这句话几乎成为黄莺的人生信条。

于是,2015年6月,视力一级残疾的她以高出一本分数线85分的成绩考入武汉理工大学社会工作专业,而后一路攻读博士至今。黄莺是全国首位参加普通高考进入“211”重点大学的盲人学生,而在她高考之前的2014年,被称为“视障考生无障碍参加普通高考元年”。

实际上,虽然普通高考为视障考生提供无障碍试卷早已立法,但视障考生申请普通高考盲文或电子试卷被拒而无缘普通高考的现象屡见不鲜。直到教育部在《关于做好2014年普通高校招生工作的通知》中明确要求:“各级考试机构要为残疾人平等报名参加考试提供便利。有盲人参加考试时,为盲人考生提供盲文试卷、电子试卷或者由专门的工作人员予以协助。”

一张盲文试卷,感知一个国家的温度。

自2014年盲人高考正式落实以来,教育部连续九年为盲人考试印制高考盲文试卷。在盲文试卷命题过程中,中国残联、教育部组织专家,制定《盲文卷命题标准》,设置试卷结构、试题类型、试题数量及分值。除了对于图形的题目进行调整之外,盲文考卷的内容与难度与普通考生的试卷相同。

盲文试卷采用盲文印制,印刷复杂。盲文是六个凸起的圆点为基本结构组成,一个六点所占位置为“一方”,盲文所有的符号都从这六个点变化而来,每个音节由声、韵、调三方符号构成。盲生依靠手指触摸盲文进行阅读,花费的时间要比普通考生长得多,因而盲文试卷的作答时间是普通试卷的1.5倍,数学试题不分文理科。在招生录取时,分数线跟普通考生一样,并无加分“优惠”。

值得一提的是,2015年2月,中国残联会同教育部出台了《残疾人参加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管理规定(暂行)》,要求为残疾人参加普通高考提供必要支持条件和合理便利。经过两年多的实践和完善,2017年,《残疾人参加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管理规定》出台,对此前发布的暂行规定进行修订,其中就包括“允许视力残疾考生携带答题所需的盲文笔、盲文手写板等辅助器具或设备。”

“尽管看不见,但每个盲孩子都有五彩的梦想。”李庆忠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如他所言,温情孕育硕果,除黄莺外,一批盲人考生通过参加普通高考拥抱了五彩的梦。

2015年,浙江盲人考生郑荣权570分被温州大学录取;2017年,安徽盲人考生王宠以高出一本线88分的成绩被东北师范大学数学系录取;2019年,山东盲人考生邵宸考入内蒙古大学;2020年,安徽盲人考生昂子喻考入中央民族大学信息与计算机科学专业……

难度,高考“二选一”

温度之外,面对高考,盲生还有不得不说的难度。

实际上,尽管国家政策给予了盲生相应支持和合理便利,但每年申请盲文试卷的考生人数并不多。公开数据显示,2015年申请了8份试卷,2017年7份,2018年2份,2019年10份,2020年5份,2021年11份,2022年8份。一个个数字背后隐藏的是盲生面对高考“二选一”时的疑虑。

所谓“二选一”即在单考单招和普通高考之间做出选择。

张秋兰是北京市盲人学校(下称“北京盲校”)的副校长,1993年毕业至今,从事盲人教育事业29年。她向记者介绍称,2014年以前,单考单招是视障学生接受高等教育的最主要途径。目前,我国初步形成了从基础教育、高等教育到职业教育、成人教育的特殊教育体系,适龄视障儿童可以选择在普通学校或特教学校就读。在完成义务教育后,特教学校的孩子多有两种选择:一是接受职业教育,主要学习针灸推拿;二是选择读高中,通过单考单招走进本科院校,如长春大学、北京联合大学、滨州医学院等,其设置的主要专业有针灸推拿学、康复治疗学、音乐表演等。

总体来看,盲人高等教育与针灸推拿形成了高度匹配,在不少盲生看来,按摩是就业主流。

“平心而论,大部分盲孩子当然愿意进入普通大学。”李庆忠直言道:“但是究于现实考虑,更多人还是走单考单招的路子。”

所谓“现实”,张秋兰指出,就考试本身而言,盲生参加普通高考在成绩上较普校孩子竞争力较弱,不排除进入专科院校、落榜的可能;从就业前景考虑,社会就业形势正紧张,健全孩子尚在“内卷”中。“由于视力障碍,我们的孩子比起健全大学生获得工作的机会减少,而通过单招进入大学获得本科文凭的几率更大,也更利于就业。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另外,不少高校在接收残疾学生时有所考量。“原则上讲,高校对于盲生的投档不能拒录,但很多学校缺少融合教育方面的资源和经验,比如缺少无障碍教材、教辅以及相关设施,他们不知道怎么支持盲生,对盲生的安全、学习、参加学校活动等都有所顾虑,学校尚未建立一套系统的标准,这也导致盲生进入普通大学难度较大,更多孩子选择了单招。”李庆忠说道。

如此,夹杂着种种关乎未来考虑的“二选一”难题,对盲生而言是否公平?

“高考时,单招考试和普通高考盲人都可以参加,并不涉及公平、平等问题。”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院副教授琚四化对记者强调:“之所以出现‘二选一’的难题,主要在录取程序上,单招考试大多安在排4月,一旦被录取,考生的档案就会被提走,不能再参加普通高考。”

饶是如此,琚四化也指出,这其中确实存在局限。

出路,从基础教育抓起

为了让盲人高等教育获得更好发展,出路何在?

仅就录取程序而言,琚四化建议:“或许可以尝试推行‘普通高考统一考试、残疾人单独录取’。”

从更广泛的角度,李庆忠指出,无论是从个人,还是从整个大的盲人教育体系来看,相对于普通高考的要求,盲校基础教育文化课的整体教学质量还需要提高。目前国内为盲人开设的高中学校寥寥无几,高中资源明显较少,因而他们参加普通高考的条件也就不够成熟。

因此,从盲校开始,抓好盲人的基础教育就非常重要。

张秋兰告诉记者,北京盲校作为“视障教育人才的摇篮”,一直坚持高质量、专业化、科学化、精细化的特殊教育建设。事实上,近些年,随着融合教育的大力推进,很多低视力孩子选择就读普校,盲校接收的更多是多重残疾孩子,他们常常是视障同时伴有听力障碍、智力障碍等,因此盲校的基础教育课程越来越多样化。学校从学生身心发展的特点出发,注重潜能开发和缺陷补偿,既面向全体,又兼顾个体差异。

不过,面对高考,北京盲校高中学生近几年选择的是参加单考单招。张秋兰提醒,在为盲生参加普通高考欢呼叫好时,单考单招依然是个不错的选择。“很多学生通过单招进入大学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专业和工作。有的学习音乐表演,毕业后进入文化馆工作,有的学习按摩,现在是医院的按摩大夫,正式职工,还有做心理咨询、盲文编辑、新闻记者的。”

此外,“作为教育工作者,我们的教育目标是让盲孩子融入社会、服务社会、享受生活。我们要培养有理想、有本领、有担当的时代新人,要注重学生核心素养的培养,要想落实到位,师资队伍的培养是重要一环。”张秋兰补充道。

盲人教育的发展是一个过程,涉及盲生个人学习、生活的方方面面。“从国家层面而言,我们极力提倡高校建立融合教育的支持体系,建立资源中心,为残疾学生制作教学材料,提供相关帮助。同时,我们不能一哄而上,要逐步提高水平,系统性地给予解决。当这些路更通畅时,会有更多的盲孩子进入普通高中、普通大学。”李庆忠说道。

“中国梦,是民族梦、国家梦,是每一个中国人的梦,也是每一个残疾人朋友的梦。”在这个伟大的时代,每一个坚持奋斗的人都能通过努力拥有精彩的人生,每一个盲孩子都能通过接受教育拥抱五彩的梦,关于这一点,无论是李庆忠、张秋兰这样的盲人事业从业者,还是梁江波、黄莺这样的盲人学生,都笃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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