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广东省清远市德圣健康职业技术学校（以下简称“德圣”）因近700名新生集体退学一事引发关注。
据悉，距离新学期开学已有一个多月，德圣2023届新生仍在教室上网课，而非由老师现场授课，此事引起了大量家长的愤怒与担忧，并对该校的过度招生和教师数量短缺问题提出了质疑。
一位家长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透露，他的女儿曾是药剂专业高职高考班新生，已经在10月18日退学。“听小孩说没有老师，不是上网课就是军训。”他说，报名时学校提到了军事化管理，但没想到是每天都要进行军训。
他表示，在德圣办理退学后，大部分家长都自行择校转学，但由于很多学校已经结束招生，部分学生无校可读只能辍学在家，给学生和家长带来了很大困扰。
该家长称，当地教育部门至今没有与他们联系，“对孩子的去向毫不关心”，“教育部门至今没有电话回访，根本没人理”。
清远市教育局一位工作人员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他们已经给德圣发了两份整改措施，“包括招聘教师、退学费等问题，我们还在继续督促学校整改”。
对于不少学生由于退学至今没有找到合适学校一事，该工作人员表示，他们已将市区里有空余学位的学校公布出来。
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德圣新生退学事件主要问题在于该校招生规划不够合理。他说，作为一所新建学校，他们应该先预估学生数量，根据学校资源和教师数量确定招生人数。
储朝晖认为，当地政府应该为已办理退学的学生提供必要的协助来解决转学问题。
退学风波
德圣坐落于广东省中部清远市佛冈县，是一所全日制卫生类普通中职学校，学校占地面积86667平方米，开设了护理、药剂、中药、美容美体、化妆品制造技术、形象设计、口腔修复工艺、中医康复技术等13个专业。
德圣校园环境。图片来源于德圣官方网站
企查查显示，清远市德圣健康职业技术学校有限公司注册资本1000万元，法定代表人为雷巧云。
据《广州日报》报道，一些家长表示，德圣新生开学至今课上没有老师，全靠学生自学，“一个年级有七个班，七个班都是用一个老师，一个老师教七个班，怎么教得了东西，学得了东西呢？”
对此，德圣解释是为了响应数字化教育的政策，并表示他们的办学条件符合要求，且并不缺少老师，只是在推行数字化教学过程中出了一些问题。“我们的初衷是让学生学会自主学习，数字化也符合未来趋势。”
对于校方的解释，很多家长并不认同。出于对教学质量的担忧，不少家长选择退学。据德圣校内收费公告栏上张贴出的“已退费退学学生花名册”，截至10月21日，已退学退费学生数为698人。
然而，并非所有选择退学的学生都能被全额退还相关费用。除了最初一批退学的学生家长几乎能全额拿回学杂费，后面退学的学生只能拿回部分费用。
据德圣2023年招生简章，该校相同的专业，依据班级性质不同，学费会有所差异。三年制普通班除了护理专业为4800元/年外，其余专业学费为3500元/年，高考升学班大部分专业为8800元/年，而“三二分段”班的学费则从11800元到18800元不等。
除了学费，学校还收取学杂费，前两年每年为3600元/人，伙食费每学期为2700元/人。
多位家长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还有部分新生家长和学生在是否选择退学中犹疑，他们主要担心没法及时找到可以接收的学校。
“我们班里很多同学都退学了，但是因为找不到可以接收的学校，一些同学只能辍学在家。”一位德圣新生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她想退学却不敢退。
另一位德圣的学生则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学校要求他们对退学一事“封口”，“不方便说，说了我就没书读了”。
争议，不止于此
中国新闻周刊在采访中发现，关于德圣的争议，并不止于此。
企查查显示，8月29日，清远市德圣健康职业技术学校有限公司因在互联网发布的招生广告中虚假宣传自身为省重点卫校，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广告法》第二十八条第二款第（二）项的规定，构成发布虚假广告的行为，被清远市佛冈县市场监督管理局罚款30000元。
企查查页面关于德圣信息相关截图
然而，德圣的虚假广告行为似乎不仅仅限于自称为省重点卫校。
一位广西的家长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他被德圣在社交媒体上自称为公立学校的招生噱头所吸引，并通过电话与学校确认了该信息。因此，他特意将孩子从广西带到广东就读该校，结果现在却发现德圣是所私立学校。该家长认为学校欺骗了他。
据清远市教育局信息，德圣今年秋季学期计划招生人数为900人，实际到校2542人，超计划招生1642人。
储朝晖指出，如此超计划招生在其他职业技术学校中并不常见。“我不清楚这所学校采取了什么方式来招生，至少在没有相应师资的情况下，按照规范他们不能招收那么多学生。”他说。
此外，在部分社交媒体上发布的关于德圣学生退学的相关视频下面，一些自称是德圣学生的网民纷纷留言，指责学校的不当行为。
一位自称是2020届药剂专业的学生表示，实习期间，学校却安排他去卖保健品，且实习工资只有1000元，但询问领导时得知该公司发给学校的是2200元。他认为，学校存在私自扣留他们工资的行为。
另一位2020届美容美体艺术专业的学生留言称，在校三年，学校安排的实习时间却长达一年半，“哄着交完第三年学费，就提前送去实习，实习工资一个月500，并声称不实习完学校不给毕业。”她质疑，哪所学校实习时间会这么长，并指责学校将她们当成免费劳动力。
北京合川律师事务所律师李雷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职业教育法》第二条明确指出职业教育“是指为了培养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使受教育者具备从事某种职业或者实现职业发展所需要……职业综合素质和行动能力而实施的教育”。
他说，职业教育与学历教育具有鲜明的区别，职业教育应该更加注重职业技能的发展，注重培养真正的劳动能力，而不是为了追求“数字化教育”的指标，“就把学生们关在教室里自学”。
李雷认为，从校方的回应看，“学生上课没有老师教学”的问题是存在的。
《职业教育法》第六十五条规定：“教育教学质量低下或者管理混乱，造成严重后果的，责令暂停招生、限期整顿；逾期不整顿或者经整顿仍达不到要求的，吊销办学许可证或者责令停止办学。”
李雷表示，德圣是否存在违反《职业教育法》的问题，应该由当地的教育行政部门进行调查，如果确实存在违法行为，应给予相应的行政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