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腰部脱口秀演员的34岁爽文

导读原标题:一个腰部脱口秀演员的34岁爽文作者丨陶梦琪编导&后期丨丹丹编辑丨贾嘉&白话日报排版丨二水就算你没有完整追过脱口秀综艺,但一定在...

原标题:一个腰部脱口秀演员的34岁爽文

作者丨陶梦琪

编导&后期丨丹丹

编辑丨贾嘉&白话日报

排版丨二水

就算你没有完整追过脱口秀综艺,但一定在各种社交媒体上看过那些火爆的搞笑片段。或者在今年春晚上,你一定注意到有几张脱口秀演员的面孔,“尬”了你好几分钟。

最近几年脱口秀确实太火了。这种形式的喜剧似乎代替了相声、小品成为我们获得快乐的“新宠”。以李诞为首的笑果文化,和被称为喜剧界“黄埔军校”的单立人,是其中最早做出影响的机构。现在大家熟知的脱口秀演员,大多出自这两家公司。

2014年全国脱口秀全职从业者不到50人,但截至2022年,全国已有179家脱口秀俱乐部,预计市场上有超过1万名脱口秀演员。

上过综艺爆火,或在线下剧场称“王”的脱口秀演员毕竟是少数,大部分脱口秀演员从业超过一年,兼职,偶尔线下炸场,没上过综艺,收入不高,但也没传说中的惨。一个段子从有想法到上开放麦、再到商演演出,需要先反复打磨几十甚至上百次。而这,才是大部分脱口秀演员的现状。

天一就是其中的一员。他2020年底开始说脱口秀,在成为一名脱口秀演员前,是个影视编剧,接手过最多的项目是甜宠剧。每天绞尽脑汁被甲方逼着“发糖”,尽管那些“工业糖精”他自己都咽不下去。

他曾留学法国,专业不是很“务实”——电影。毕业后,他先和朋友在巴黎开了个广告工作室,给巴黎时装周拍摄vlog,帮服装设计师拍画册,租城堡帮富婆拍旅行纪录片,一年有几个月旺季特别忙,赶上淡季也闲得发慌。没人逼着他成功,所以直到现在,34岁了,站在一个常被讨论的尴尬年龄面前,天一也没有太多的焦虑。

在正式见面前,我看过几段他开放麦的演出视频,有点冷。不像市面上常见的搞笑套路。没有内部梗,不哭穷,不卖惨,不装丧,也不搞职业标签。他的幽默总夹杂在愤怒中。

比如为了搞清女团后援会,他花半年时间,以粉丝身份“潜伏”演唱会、握手会、线下见面会,感受粉丝和偶像的关系,观察男性凝视在这些少女身上的反噬。

他善于发掘生活中存在的荒谬。这些荒谬有的隐晦,以至于听他讲完,会有种“原来不只我这样想”的感觉;有些则更广泛的渗入生活的方方面面,那些本以为习惯成自然的事,经他一讲总能有些不一样的新视角。

可当我们的对话进入下半段,他开始暴露自己的另一面:敏感、矛盾、有担心被人当做“矫情”的烦恼。起初,我以为他不是爱脱口秀,而是他想表达的“不满”只有在脱口秀的舞台上才能被合理化接受,得到共鸣。但之后我发现,这并不只是一种简单的情绪宣泄,而是人人都有“不如意”的时候,人人都需要找到一种适合自己的方式对抗过往或当下面临的难关。说、笑是天一治愈自己的“药方”。

以下是天一的自述。

我是一个很容易因为“看不惯”而感到愤怒的人,愤怒也是带来创作灵感的双刃剑。

为了创作,我有时会主动与人发生“争执”,因为我觉得这个“争执”能够带来很多不一样的角度和观点。比如我打网游,想扰乱对手节奏的时候,会问对手吃饭了吗?人家说吃了肯德基,我就问为什么不吃麦当劳?你知道麦当劳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吗?有人说他喜欢A明星,你就问他为什么不喜欢B明星?

我也不怵冒犯或被冒犯,我第一个完整的段子就是这么来的。

当时我和表妹一起追某男团综艺,选手超100人,但只要长得帅,一出场,我表妹就喊他“老公”,好多追星女孩也这样。我当时就想,如果这100个人都是你老公,这节目不该叫《青春XX》,应该叫“人尽可夫”。每次讲到这我都会加一嘴,你去查词典就知道,它其实不是个贬义词。

我还曾在一个男偶像超话下面留言说,某某演技也一般,没说的那么好。我没觉得我是在黑他,只是说,没那么好,我觉得大家都在上网,你能说你的想法,你能评价你的,那我肯定也就有说出自己的想法,说出我评价的权利是吧?结果不到1小时,我被他的粉丝线上围攻并礼貌地关心:你是不是瞎?我们哥哥演技这么好,你是看不到吗?

私信会比较恶劣。对我性别攻击,诅咒我全家去死,连我的狗都不放过……我想说这人有多恶毒,点开对方的主页,全是和闺蜜喝奶茶、逛街的岁月静好文,看起来很礼貌的那种。

由此,我越发觉得饭圈文化很扭曲,不健康,所以就特想讽刺。

而且我发现,一个男性去追女团节目,如果每见一个漂亮女孩就喊老婆,大家都会觉得这男的好油腻,可是女孩追男团时叫老公好像就挺正常。

当时还是新人的我从男女追星差别这个点出发写了有关饭圈的段子,台上演出时挺炸的,观众给我鼓掌、叫好,但笑声很少。

脱口秀是需要搞笑,可是笑是最难被规训的行为。我的创作总是和负面情绪密切相关。一些生活里大家都习以为常的事情,我都觉得有说不通的地方,就特别想把这个说不通的点指出来。

我观察,这行里什么人都有。大批程序员、产品经理、学生也爱来讲脱口秀。还有人做这行是因为经验类似。比如之前就是相声演员、话剧演员、音乐剧演员,本身从事的行业不火,转过来门槛也没那么高。剩下一部分纯属凑热闹入行,来得快,走得也快。

如果你常去听线下的开放麦就会发现,很多脱口秀演员的段子都会提到租房、挤地铁,程序员掉头发,东北人在海南……很多观众都喜欢这类内容,合情合理,但不是我想讲的东西。

当然,一个段子甭管你有多少内涵,如果不好笑,那你的表演没有意义,可如果纯粹为了搞笑也有点好笑了。

耍宝,是线下演出最容易出效果的一种“技巧”。我自己也不是没耍过,但非必要确实不想耍了。毕竟,当你想呈现的奇观是自己而不是文本时,虽然现场效果好也能炸场。但之后,大家就像逛完动物园一样,当时挺乐,禁不住细琢磨。

反正我觉得现在不红也是好事,红了之后还要考虑怎么应对网暴。

其实脱口秀演员现在没那么穷,穷是17、18年那时候的事。当时市场还不认可这个行业,票房也很难保障。这两年,只要你水平还行,自己也勤奋,赚个工薪阶层的工资不算太难。毕竟,这几年北京月收入中位数也才一万左右。

我一个朋友,去年大学刚毕业,直接全职说脱口秀,也能月入过万。在北京,除去生活花销、房租外,还攒下了一点钱。

但想要达到这样的收入水平,前提是能接到固定的商演。商演是需要受邀才能表演的,成熟作品一般根据演员的知名度,还有段子的时长来定价。想接到商演得看一个新人进步的快慢,我觉得最起码需要一年。

这行有天赋的人不少,有的在线下讲了几个月就爆火直接上脱口秀综艺,但大部分人还得靠勤奋。

在干脱口秀之前,我也算见过钱的那拨人。在巴黎读完研后,我留在当地工作。拍摄巴黎时装周vlog,给服装设计师拍产品画册,还给国内来的富婆租城堡、拍个人纪录片。那会儿工作时间比较集中,赶上旺季忙的要死,淡季闲得发慌,有大把时间看展、旅游。和现在比起来,那时候收入算是相当优渥。

没人会跟钱过不去,但每个人说脱口秀的目的不同,有人图表达,有人图赚钱。我是前者。

28岁那年我回国做影视编剧,接到一些甜宠剧的活,实操了“工业糖精”的全流程制作。

当时韩剧《来自星星的你》特别火。甲方就希望我们能做一个少女和神奇生物谈恋爱的剧。于是《我的邻居是条龙》出现在我面前。

故事梗概是:一个多金且长相酷似女主前男友的龙搬进了女主的隔壁,两人成为邻居,自此开始产生一系列爱恨情仇。

甲方希望我可以把这个梗概扩充为一个完整的剧本,情节设置上多多发糖。

甜宠剧是行活,套路就是先相遇后讨厌,夹杂暧昧的小心思,然后外部势力介入,产生危机,最终靠爱解决危机,结束。

我一开始不理解,我写了一个很精彩的故事,甲方也说不错,但就觉得不够甜,嗑CP的点太少,总是让我加类似:女孩突然跌倒,男主把她抱住,镜头旋转,然后好甜的情节……他们更在乎的是发糖点,而不是逻辑。

所以当我问甲方,隔壁的龙怎么跟人谈恋爱?这龙是中国龙还是西方龙?如果男主那么有钱为什么要搬到贫困的女主身边?

他们的回复是:你提的是好问题,我们没想过……

我当时就想给甲方爸爸鼓掌。

有些甲方还担心我一个80后不懂00后,写不出他们喜欢的“嗑点”,其实我们和刚毕业写甜宠的编剧比,肯定是我们写的更甜,那些刚毕业的还没有经历过,没有那么多所谓真正的甜。甜和谈恋爱也根本是两码事。

后来我还接过一个更抓马的活儿,报酬挺高,但我听说甲方已经骂走了3个编剧,我是老四。那个项目需要我每周去甲方公司开两次会,每次开会的主要任务就是等着被骂。

其实经过初期“磨合”后,我已经放弃创作自主权了,每周都是根据他的临场发挥,他说一句我就在Word上打一句,回家后按他的意思扩写。可即便这样也不行,因为甲方爸爸完全不记得自己前一周在会上都说过什么,这周他提出的新方向,我照着他的意思推进,到了下周,他又把我“新写的”内容喷得狗屎不如,换个方向继续折腾。

循环往复后,我陷入愤怒,急需排解这种情绪,说脱口秀也是这个时候发生的事。

我太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而且由于做这个项目和朋友吐槽太多次,我甚至已经总结出了一个吐槽流程,也大概知道怎么吐槽最有效果。

当时,我去在给别的甲方讲方案,因为说的太逗,还被他们鼓励:“你要不去试试说脱口秀?”于是,我就真的去了。2020年底,我尝试第一次上台讲开放麦。

天一第一次上台讲开放麦

2020年底,我朋友的开放麦缺观众,让我去捧场。场地是在一个社区的活动室,10个演员,20个观众,我听台上那帮演员说完后,心想如果这能行,那我也行。

我找老板报名,他建议我写一个能撑5分钟的稿子,我嘴上答应,但出于盲目自信,实际上啥也没写,第二周直接上台了,台下八九个观众,演出效果巨凉无比。

但我当时有些盲目自信,觉得不是我不行,是当天的场子不行,于是我重写了段子,换了另一家俱乐部又上台,意外炸场了。演完之后,还有个喝高了的大哥要跟我合照,大哥觉得我讲的特好,说我早晚得火。

其实新人演员只要有一两场能得到类似的肯定就会有信心,在这个行业待下去,虽然这个行业前期完全挣不到钱。

但如果前三场开放麦都凉了,大部分人就撤了。我们自己也有新人群、老人群,你会发现一个月大概有十几个新人进来,三个月后这十几个人最多剩下两个或者一个人。

可相比于编剧,我还是更喜欢讲脱口秀。前者特别像一个执行者、一个裁缝,别人给你一块布,让你剪成一个裤衩,你就不能做背心,你说这布更适合做背心或者做背心更好看,那不重要,因为这个不是你的布,你只是裁缝。

以前我写一个电视剧或者电影,从写完到片子真正上映,然后观众给到你反馈,可能两三年过去了,这两三年之间你人都已经变了很多。

脱口秀不同,我今天下午写一个段子,晚上讲,演出9点结束后就知道观众给我的反馈是什么。这是这个行业的魅力之一。我其实很需要外界不断给一些反馈,不一定是肯定的,我只是渴望和大家交流。

天一在成为脱口秀演员之前

在今年之前,我排斥讲有关自己的“痛”,比如我的嗓音,声带受损后变成了所谓的“公鸭嗓”,从小就被笑话,也自卑过。同样是生理缺陷,没人敢冲着盲人说:嘿,你个瞎子。但依旧会有人嘲笑我声音不好听,因为大家知道嘲笑盲人是一种冒犯,可很少人会意识到,说别人胖、公鸭嗓或没头发,也是一种冒犯。

以前我不敢把这些写进段子,担心自己技巧不够成熟,浪费了这么真诚的素材。但今年,我觉得时候到了,当找到一个负面情绪根源的时候,这种情绪就已经消解了一半。脱口秀带着我去挖这个根源,那些我曾经以为不能碰、不敢面对甚至想都不敢想的事,在说出来,笑出来后,我发现也没那么可怕,在台上表演完的那刻,我反而更有勇气去接受、释然,也算是一种自我治愈。

而且演出的时候,站在聚光灯下,你说一个30多岁的人,不是大明星又不是啥名人,除了在孩子满月宴上说:“谢谢各位亲朋好友的到来,我代表我老婆简单说两句……”还有什么机会能让一个普通人站在聚光灯下?但我现在就天天站在聚光灯下,挺满足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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