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杯 梅花糕

导读梅花糕以面粉为皮,豆沙馅,类锥状,在模具里烘烤,上撒红绿丝。说有容易说无难,在饮食上也是一样。梅花糕作为小吃,我原以为南京是独一份...

梅花糕以面粉为皮,豆沙馅,类锥状,在模具里烘烤,上撒红绿丝。


说有容易说无难,在饮食上也是一样。梅花糕作为小吃,我原以为南京是独一份,后来在苏州平江府路看到海棠糕,一路买过去,三塘街也一样,顶着“苏州小吃”的名。与梅花糕大同小异:都是面粉为皮,豆沙馅,在模具里烘烤,上撒红绿丝。只是海棠似圆饼,取卧姿;梅花糕的模子深而尖,类锥状,持在手中,不细看,还以为是冰淇凌蛋筒。

“梅花”“海棠”,不过是模具的不同,命名的逻辑是一样的,象形而已,事实上那模具仿的花型,说是什么花都可以。海棠糕的模子就是一圆型,哪里就海棠了?但我们的许多食物都有一个“美”名,跟美食之“美”顶真,属于典型的“煞风景”。梅花糕据说还是乾隆赐的号,更不容质疑了。乾隆下江南,在民间演绎出无数的故事,“十全老人”到处题诗是有无数的诗碑为证的,于美食赐名也多了去了,皇上赐名,只能是“喜欢就好——您随意”。

我觉得梅花糕与海棠糕名异而实同,以“实”而论,称为南京小吃就有点勉强。在网上查了一下,发现海棠糕为南京所无,梅花糕则在苏州是与海棠糕并举的,也有说这是典型的江南小食,苏州、无锡、南京都有。无锡和苏州挨着,南京与苏州隔着老远,为何常州、镇江不见,梅花糕一步跨过就到了南京?因为南京是大码头?

梅花是南京的市花,有个外地朋友据此判定了梅花糕的归属,全然不顾有市花一说是后来的事,梅花糕早有了。我也不纠正他,由着他自作聪明去酝酿美丽的误会。好在苏州人似乎也无意争版权,以我所知,梅花糕虽在苏州也能见到,主要的“应用场景”却已在南京。前面说过的,海棠糕与梅花糕材料相似,做法相似,味道大差不差,个头上后者大不少,价格也高些,游客不图一饱,尝个新鲜就可以,没准苏州人想——大个的就让“南京大萝卜”卖去吧。

江南的糕团,多是米粉做的,扬州的千层油糕,更常见的发糕都是包子馒头店卖,不宜以糕团论。梅花糕是面粉做的外皮,却又不傍包子馒头,独成其类。都是现做现卖,现卖现吃。包子馒头食客现吃的固然不少,买上多个带回家中似也是常事,但不像梅花糕,通常上手就吃起来,若是买上几个,保持不走形都成问题。

现今店家喜欢标榜“纯手工”,梅花糕绝对可以满足这要求。“纯手工”于我,吃还在其次,现场看制作的过程更是一乐。这也是为什么梅花糕一类的传统吃食,吃的人其实不多,相关的短视频却实在不少。

做梅花糕的模具是个大家伙,模具与锅的合一,大号的铁锅大小,却是直上直下的六边形,铁皮围起,高出操作面寸许,围在当中花瓣装的十来个上大下小的洞眼便是下料的所在。先倒入面糊,面糊烘烤之下沿“洞眼”壁结成一托了,就往里塞馅料,尔后再浇上一层面糊封顶,如同加盖,将馅料包起来。不是一只只加“盖”,是往整个台面上浇,辅助的手段是将模具整体倾侧,一会儿向这边,一会儿向那边,务使面糊均匀铺满,有似整体浇铸。那么大家伙,是要一把子力气的。模具锅有一手柄,便于操作,我见过一师傅干脆单手持起来晃动,当然不是颠勺,看上去像耍一面加大加厚的手鼓。

后续的程序还包括往“盖”上加各种料,红绿丝、红枣、葡萄干。万事俱备,出锅使的是一小小的钢钎,别处未见,不知算不算特制的工具,用钎子戳一下,探其熟也未熟,熟了就沿孔眼划一圈,令整体的那层顶盖分离,再一扎到底,将一块块梅花糕从模子里取出,置一小纸杯中,交到食客手上。

整体浇铸的那层面糊,传统的做法是用面粉,据说现在凡南京的,都已迭代为糯米粉。南京人的推陈出新,更显眼的是在上面又堆了层小元宵。记不得在哪儿吃过一回,小元宵不是平铺,是堆叠起来,累累如攒珠。奶茶里有珍珠奶茶,梅花糕上是“珍珠”的又一种运用,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中国人在吃上面的想象力,真不是盖的。

据说原先的梅花糕,上面只有红绿丝、葡萄干、红枣等等,都是后来的添加。比起来,我觉得这些都还是简单叠加式的衍义,以糯米糊封顶,加堆小元宵更具革命性。不是做加法,是做乘法了,由此梅花糕的口感由面托的脆硬,豆沙馅的近“爆浆”“流心”之外,又多了一层软糯。

发明权大约是无从追溯了。有次在马台街见到“孙师傅梅花糕”,守摊的是个中年女子,说她干这个已经二十几年了,以糯米糊代面糊,还有小元宵堆上去,就是他家起的头。二十几年前梅花糕五角钱一个,根本卖不动,改良之后,价格上去了,倒好卖了。

但是别家又有别的说法。像许多食物一样,所谓“始作俑者”,殊难论定。但这新派攒珠梅花糕应该算到南京头上,大概是不错的。因苏州的梅花糕不唯名声被海棠糕所掩,存在感远不及南京,而且面上一仍旧观,与海棠糕看相差不离。以升级版梅花糕而论,算作“南京小吃”,也无大错。(余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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